古龍遺作：獵鷹．賭局

        古龍遺作：獵鷹．賭局。

        用分隔號的原因是，當年這兩個故事是合在一起印刷成書的；而且用分隔號取書名，在武俠小說界可能也是古龍首創：流星．蝴蝶．劍；天涯．明月．刀；劍．花．煙雨江南。

        而且「獵鷹」與「賭局」這兩個故事，有著接續的關係。

        當時是1984年左右，古龍藉著絕代雙驕、多情劍客無情劍等經典作品攀爬到武俠宗師的地位已經近二十年，這些年來，他一直無法突破----這沒有貶意，就算是其他武俠作家也極難突破----因此後期的作品開始試驗詩化、文藝化、甚至後現代化，雖然評價不一，但至少他做了嘗試突破的努力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真的是時不我予了。電視電影的流行，使武俠小說人口漸少。古龍經歷數次感情的變動、吟松閣之傷、過量飲酒等因素，心力大不如前，於是收了兩個弟子：丁情和申碎梅，作為代打。「飛刀．又見飛刀」就是吟松閣事件後，古龍手傷未癒，口述給丁情紀錄的。

        沈寂了一陣子之後，古龍重新復出，這次復出倒相當有氣魄，號稱要寫一系列小說，總稱「大武俠時代」，以短篇武俠為主，但合起來看就是一部大格局的武俠世界----這個嘗試，就是「獵鷹」和「賭局」。

        獵鷹．賭局說起來，只是有武俠背景的推理小說。從早期的楚留香傳奇到陸小鳳傳奇，都是以推理、懸念推動故事劇情，但因為篇幅夠長，仍然鋪排了大量的江湖門派、武功特色，還算得上武俠。然而獵鷹．賭局篇幅短小，武林架構並不交代得相當完整，所以我說他像推理小說多於像武俠小說----然而武俠小說就是如此自由、包容、海納百川，不管題材是推理、是愛情、是冒險，只要套上武俠的外衣，都能被大眾認定為武俠小說。

        「賭局」故事中，敘述一個奇特的組織，專門賭江湖之事。而這個故事的主角，叫做卜鷹----這個名字在「大地飛鷹」也出現過，而且形象也相似，不知古龍是否將他們視為同一人？其實卜鷹的個性和外表，都是古龍自我的象徵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卜鷹代表古龍，我們看「賭局」的最後一章「海神」就更有趣了。這故事敘述這次的賭局賭的不是別的，就是卜鷹自己----他是賭具、也是籌碼。有人賭他出海之後就無法再回來，於是卜鷹買船出海，途中遇到暴風雨，船毀人失蹤，江湖中大家都以為葬身魚腹了，開始籌辦卜鷹的喪禮。不料卜鷹意外漂流到一小島，最後歷經波折仍然重回江湖。這故事最後一幕頗耐人尋味，卜鷹到舖裡做了一件極為昂貴而講究的禮服，說要馬上出席一個人的喪禮，這個喪禮重要到如果自己不出席就無法稱之為喪禮。裁縫師問到底要參加誰的喪禮需要這麼隆重，卜鷹說：

        「我自己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 然後古龍就死了。

        然而關於古龍的死，又頗富傳奇。蔡瀾「老友寫老友」一書記載，倪匡常說古龍會這麼早走，是當年松吟閣一戰，流了太多的血，如林清玄在「敬酒罰酒都不吃」一文說：

        「一個人身上有二千八百CC的血，他竟噴掉了二千CC，躺著的時候，聽到醫生說：  可能沒救了......」（注：林清玄大約是寫錯了，人的血液不止2800cc吧？）

        當場失血過多怎麼辦？那時候把醫院血庫的血都用光了，古龍還是流血不止，最後只好當場到醫院外面找血牛馬上給古龍輸血，想不到那些血牛中有人是吸毒的，把肝病也傳給了古龍，從此古龍就有肝病了，加上他還是一直喝酒，肝病當然惡化----古龍肝病原來是從那時染上的。

        古龍葬禮上，倪匡在古龍棺材裡放了48瓶XO，倪匡當場開瓶痛哭痛飲，就在這個當頭，古龍遺體突然吐血！倪匡大喜，認為古龍或者未死，還連忙去擦古龍吐出的血。葬儀社在旁大驚，認為是屍變，硬是把倪匡拖走，趕緊把棺木釘上。

       「賭局」故事中，卜鷹參加了自己的喪禮，這結局居然是古龍最後一篇完成作品的最後一句話，這多少也預言了自己的死亡。或許古龍只是飲了「楚留香傳奇」出現過的「逃情酒」假死，後來也曾像卜鷹一樣偷偷出現在自己的葬禮之中吧。

        （本文原作於2008年，修訂於2009年）